重耳奔蒲

王哲士

　对于今天的年轻人，这个故事可能有些遥远。但是作为隰县人，却是一段应该知道的史实。因为它发生在我们这个地方，而且与一位历史名人有关。

　读者一定会问，这位名人是谁？重耳。重耳是谁，为什么要奔蒲，而蒲又是个什么地方？

　在揭开这个谜底之前，还是先拿出一个地名说事，哪个地名？斩祛垣，即今寨子乡去延村，历史上所以叫斩祛垣，因为这三个字与重耳休戚相关。一个地名往往隐含着历史密码，那其中的密码是什么？还是留待下文详说。

　公元前770 年至476 年，我国进入东周的一个时期——“春秋”，“春秋”是因孔子修订我国最早的编年体史书《春秋》而得名。春秋时期出现了一百四十多个国家，群雄纷争，弱肉强食，周朝王室鞭长莫及，自顾不暇，势力减弱，齐桓公、晋文公、宋襄公、秦穆公、楚庄王相继称霸，史称“春秋五霸”。（一说是齐桓公、晋文公、楚庄王、吴王阖闾、越王）。

　五霸之一的晋文公，姓姬名重（chóng）耳。史料记载，重耳是重瞳（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），和上古圣人虞舜一样。有学者研究说，他没有叫“重目”，而叫“重耳”，说明耳朵畸形比眼睛畸形更明显。既然叫“重耳”，就说明重耳出生时，除正常的耳朵外，耳前还有一个或几个耳赘，医学上称为“副耳”，民间叫做“拴马桩”，是长在正常耳朵前方的小肉赘。重耳奔蒲，说的是春秋时期，晋献公废嫡立庶导致晋国大乱，重耳避难逃到蒲邑，也即他与隰县的一段经历。时间在晋献公二十二年（前657 年）。

　晋献公既是开拓晋国霸业的君主，又是贪欲近佞酿成晋国内乱的昏君。晋献公的三个儿子太子申生、公子重耳（后为晋文公）、公子夷吾（后为晋惠公）都有贤能德行。公元前672 年，晋献公讨伐骊戎，骊戎首领献其二女（长曰骊姬、次曰少姬）于献公，以此求和。献公欣然笑纳，率领大军载美人而归。

　骊姬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。既年轻美貌，又善于献媚，晋献公对她宠爱有加，便立骊姬为夫人，少姬为次妃。骊姬生子名奚齐，少姬生子名卓子。子以母贵，二少子皆得献公喜爱，献公便有废申生而立奚齐之意。这本是骊姬的心愿，但她顾忌群臣不服，又故作姿态，劝献公不要再行废立，这样一来，更得献公欢心。骊姬还有一个顾忌，那就是太子申生与他两个异母兄长重耳、夷吾关系亲密。于是，暗中和献公的宠臣梁五、东关五等密谋，离间三位公子，并设法使三个公子离开献公身边，疏远父子间的感情，达到让自己的儿子奚齐继承王位的目的。粱五和东关五向献公进言说，让太子去坐镇先君宗庙所在地的曲沃，而让重耳、夷

吾两位公子分别去坐镇边疆要地蒲和屈。这样，国君居中指挥，三公子分守重镇，国家万无一失。

　关于蒲，《水经注》、《史记正义》都有明确注解：“蒲邑故城在隰州北四十五里。在蒲水之北，亦称蒲阳，即晋公子重耳所居邑城。”据此判断，故址大约在现在的下李乡均庄一带。屈，即今吉县。在分封制时代，公族在外，其意即为分封。分封则另立宗庙，为旁支，就基本丧失了对大宗的继承权。由此可知，骊姬这样做，醉翁之意不在酒，而在于削弱三个公子的势力。

　晋献公听信骊姬谗言，派卿大夫士蒍为公子重耳和夷吾筑城。士蒍本来对此事不以为然，便敷衍了事，草草筑就二城。重耳、夷吾分别来到蒲、屈两城视察工程，但见城墙低矮，土松石碎，杂草横陈，哪里有个城的样子。在蒲邑的重耳心中不满，但没有表示出来。在屈的夷吾却忍不住了，跑到献公面前告了士蒍一状。本来，晋献公为二公子筑城是权宜之计，士蒍哪里能不知？晋献公暗叹士蒍知趣，表面却装着非常生气，派使者到屈城斥责士蒍。士蒍说道：“没有人死掉却演练丧礼，是不吉利的；没有人来攻却修筑城墙，也是不吉利的。既然这两件事都不吉利，何必认真去做呢？臣没有认真完成国君交办的这件事，是臣现在不尊重国君；臣如果认真完成国君交办的这件事，是臣将来不忠实国君。臣想只有教育重耳、夷吾具有良好品德，国家才能长治久安，没必要让他们守在边城里。国君如果不听臣的话，数年后必然有人依靠屈、蒲两城造反”。

　士蒍草草筑完两城，回到绛城（今山西翼城），想起此事，不禁感叹道：“狐裘尨茸，一国三公，吾谁适从！”狐裘尨茸，同“狐裘蒙戎”，蓬乱的样子。意思说，国政混乱，政出多门，我该听谁的。这是士蒍无奈中的发声，也是聪明的士蒍的预言。士蒍没有想到，他的一番感叹竟成为千古名言，流传至今。没过几个月，士蒍去世了。后来发生的事，果然为士蒍的话所印证。

　公元前656 年，骊姬借口申生之母托梦，让申生去曲沃宗庙祭奠，又在申生供奉于献公的酒肉中下毒。献公认定申生有弑父之心，申生不得已逃亡曲沃。献公召申生问罪，申生有口难辩，畏而自缢。重耳、夷吾听闻太子惨遭迫害，回到国都询问。骊姬害怕，继而心生除掉重耳、夷吾以绝后患的恶念。于是又给晋献公进谗言，说申生下毒，重耳、夷吾不会不知。重耳、夷吾听说骊姬又嫁祸于他们，便不辞而别，重耳悄悄返回蒲邑封地，最终得全性命。这就是“申生在内而亡，重耳在外而安”典故的由来。

　晋献公听说重耳和夷吾不辞而别，心中大怒：谋逆之子，焉能放过！于是派宦官寺人披（又名勃鞮）率军攻打蒲城。蒲城人要抵抗，重耳说：“君父的命令不能违抗，违抗君命的人就是我的仇敌”。寺人披威逼重耳自杀，重耳伺机逃跑，寺人披一路追赶，追到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时，好不容易揪住重耳衣襟，举刀便砍，结果只砍下了重耳的半截衣服袖子，重耳趁势翻墙逃走，寺人披追赶不及，只得将斩获的衣袖交晋献公复命。蒲人为纪念重耳，把斩袖之村取名斩袪垣，也称祛垣。袪，即袖口。地点在隰县东部去延村。《左传》记载重耳奔蒲，其事流传至今。

　重耳奔蒲仅仅是重耳流亡生活的一个插曲和开端。他在蒲邑即今天的隰县不仅留下斩祛垣这个地名，还留下一个苦中有甜的传说。

　重耳奔蒲，本来出于无奈。亏了命大，躲过一劫。但下一步往哪里去？往东，路途遥远，人生地不熟。思来想去，只有去黄河对岸的狄国，他母亲大戎狐姬就出生那里（因戎人与狄人杂居，叫戎狄，又叫戎翟）。他和随从只得往西走，一日，来到一个叫路家峪的地方，口渴难忍，当时正值秋天，跟随他的人见村里到处挂着金黄果实的树，就采摘了一些呈给重耳吃。这些金黄的果子个大汁多味醇美，重耳吃得来了瘾，不觉几颗下了肚。重耳问村人此果叫甚，村人回答叫山梨，重耳说叫山梨，有负这么好的果子，不如叫晋梨。村人不知眼前的这位爷是晋国公子，就说，还叫晋梨呢？晋国国君已经把太子申生害死，公子重耳也不知死活，叫晋梨有辱它的醇香。随从中有一位叫介子推的人忙说，公子重耳就在眼前。村人听说，跪倒一片，重耳搀扶众人起来。重耳心想，村人说得也是，眼下，骊姬乱朝，父王昏愦，失信天下，就说，山梨好吃，没有山气，它色泽金黄，不如就叫金梨，喻其金贵，怎么样？村人说好，从此，金梨的大名就传了出去。重耳做了国君，金梨跟着成了贡品。进贡，进贡，金梨又称“进梨”。晋，是进的意思。金，是贵的意思。金梨，就是晋国的尊贵之梨。重耳因蒲邑而活命，金梨因重耳而扬名。

　重耳到了狄国，一住就是12 年，晋献公也没有再追杀。晋献公死后，夷吾回国做了国君，即晋惠帝。一旦大权在手，就翻脸不认兄弟情分，派人去翟国刺杀重耳，以防不测。重耳又辗转别国亡命。重耳从蒲邑出逃时42 岁，在国外颠沛流离了19 年，辗转了8 个诸侯国，才得以回国登基做了国君，史称晋文公。那时，重耳已是须发苍苍的61 岁老人。

　重耳即位后，在赵衰、狐偃、狐毛等一批贤臣的辅佐下，实行“轻关易道，通商宽农、弃责薄敛”的经济措施和“举善援能”、“明贤良”、“赏功劳”的用人政策，创造了从事霸业活动的条件，出现“政平民阜，财用不匮”的局面。因平定周室内乱，接周襄王复位，获“尊王”美名。城濮之战，大败楚军。又于践土（今河南荥阳东北），会集诸侯，邀周天子参加，遂成为霸主。公元前628 年冬十月，在位9 年的晋文公病逝，终年70 岁。坎坷一生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重耳为历史留下浓重的一笔，也为隰州留下他传奇人生的悲壮一页。